青煙，筆直如線，自那炷古香的頂端裊裊升起。
在這片由規(guī)則構筑的死寂斗場上，它燃燒的不是香料，而是時間。
是生命。
季天明溫熱的尸體還倒在不遠處，他圓睜的雙眼中，殘留著對“盟友”背刺的最后錯愕。
而那柄貫穿了他心臟的漆黑匕首，此刻正被它的主人緩緩收回。
青銅面具人，靜靜地站在平臺的另一端，與林寒遙遙相對。
他身上那股陰冷詭譎的刺客氣息，在親手終結了季天明之后，不減反增，變得更加純粹，更加危險。
林寒看著他，眼神平靜得如一潭萬古不波的寒潭。
對于季天明的死，他沒有半分意外，也沒有半分憐憫。
在這歸墟之庭，所謂的聯(lián)手，從一開始就是最脆弱的謊言。
“你說的對?！?/p>
林寒緩緩舉起了右手的星辰劍，劍鋒斜指，遙遙鎖定著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青銅面具。
“現(xiàn)在，只剩下我們了?！?/p>
話音落下的瞬間，那青銅面具人的身影，動了。
他沒有像之前那樣融入陰影，而是選擇了最直接、最狂暴的正面突進！
他的身體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，整個人化作一道貼地疾行的漆黑流光，速度之快，竟在堅不可摧的平臺之上，拉出了一條淡淡的焦痕。
“鏘！”
一聲尖銳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，轟然炸響！
林寒甚至沒有移動腳步，只是簡單地橫劍于胸前，便精準地擋住了那柄不知何時已遞至他心口的青銅短匕。
火星四濺。
一股陰冷、刁鉆、仿佛能侵蝕神魂的力量，順著劍身瘋狂涌來。
然而，這些力量在接觸到林寒體內(nèi)那奔騰如江河的混沌仙力時，便如冰雪遇到了烈陽，瞬間被消融、凈化，再也無法寸進分毫。
“你的刺殺之道，對我無用?！绷趾曇羝降?，手腕猛然一抖。
一股磅礴浩瀚的仙力順著星辰劍轟然爆發(fā)！
青銅面具人悶哼一聲，只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從匕首上傳來，虎口劇震，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出去，在空中翻滾了數(shù)圈，才勉強穩(wěn)住身形。
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柄微微顫抖的青銅短匕，面具之下的眼神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凝重。
他最引以為傲的速度與詭道，在對方面前，竟顯得如此蒼白無力。
“歸墟之中，不存詭道?！?/p>
林寒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，向前踏出一步。
那一步落下，整個斗場都為之輕輕一震。
他那條新生的、布滿玄奧青銅道紋的左臂，緩緩抬起。
“讓我看看，你面具之下的你，究竟還藏著什么?！?/p>
話音未落，林寒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。
沒有施展鯤鵬步，沒有動用任何身法。
僅僅是混沌仙體與這片空間法則共鳴后，最純粹的速度！
快！
快到了極致！
青銅面具人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，他幾乎是憑借著千錘百煉的戰(zhàn)斗本能，將手中的短匕橫于身前。
“鐺！”
林寒那布滿青銅道紋的左拳，結結實實地轟擊在了那柄青銅短匕之上。
這一次，不再是簡單的力量對撞。
在拳頭與匕首接觸的剎那，一股純粹到極致的“歸墟”之意，轟然爆發(fā)！
“咔嚓！”
那柄不知由何種神金鑄就、曾貫穿了季天明心臟的青銅短匕，竟連一息都未能撐住，從中斷裂！
拳勢不減！
那只纏繞著青銅道紋的拳頭，撕裂了面具人倉促間布下的層層防御，最終重重地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！
“噗！”
青銅面具人如遭一顆隕星正面撞擊，一口漆黑的逆血狂噴而出，整個人如炮彈般倒飛出去，狠狠地砸在了平臺邊緣那道無形的法則壁壘之上，又被猛地彈回，摔落在地。
他掙扎著想要爬起，胸膛處卻已深深地凹陷了下去，一道道青銅色的道紋如跗骨之蛆，在他傷口處蔓延，瘋狂地吞噬、分解著他體內(nèi)的力量。
敗了。
敗得如此干脆，如此徹底。
平臺中央，那炷古香，才燃到一半。
林寒緩緩收回左拳，平靜地走向那已經(jīng)失去再戰(zhàn)之力的青銅面具人。
“你，究竟是誰？”林寒問道。
這不是疑問，而是一種審判前的最后通告。
那青銅面具人趴在地上，劇烈地喘息著，身體在微微顫抖。
他沒有回答，只是發(fā)出了一陣嘶啞而干澀的、仿佛自嘲般的低笑。
“呵呵……呵呵呵……”
“贏了……你以為，贏了這場試煉，你就贏了嗎？”
他艱難地抬起頭，透過那張冰冷的青銅面具，死死地盯著林寒。
“你和我，和季天明，和所有被放逐到此地的生靈，都一樣……”
“不過是……這座庭院里，等待被收割的……莊稼罷了?！?/p>
林寒眉頭微皺，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愈發(fā)強烈。
就在這時，那青銅面具人，竟做出了一個讓林寒都始料未及的舉動。
他放棄了所有抵抗，緩緩地、用盡最后一絲力氣，抬起了自己那只戴著青銅手套的右手。
他的目標，不是林寒。
而是他自己臉上那張，與這座巨殿如出一轍的青銅面具。
“歸墟……呵呵，歸墟……”
他嘶啞地笑著，那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與解脫。
“真正的試煉，在你戴上這張面具的時候……才剛剛開始啊……”
他的手指，輕輕地、決絕地，按在了那張冰冷的青銅面具之上。
“咔嚓?！?/p>
一聲微不可查的脆響。
一道細密的裂痕，出現(xiàn)在了面具的中央。
緊接著，那裂痕如蛛網(wǎng)般，瞬間蔓延至整張面具！
林寒的瞳孔，在這一刻，驟然收縮到了極致！
他看到，從那面具破碎的裂縫之下，透出的不是血肉，不是五官。
而是一片……與他左臂之上，那股歸墟之意，同出一源的、令人心悸的……
純粹的青銅色光芒！
那青銅面具人，在臨死的最后一刻，竟是主動引爆了自己與這座歸墟之庭最深層的聯(lián)系！
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、都要詭異的氣息，從他破碎的面具之下，轟然爆發(fā)！
那炷即將燃盡的古香，在這股氣息的沖擊下，竟瞬間熄滅。
而那道冰冷、不帶絲毫情感的意志，最后一次，響徹林寒的識海。
“第二試煉，結束?！?/p>
“最終勝者……林寒?！?/p>
“開啟……最終獎勵?！?/p>
話音落下的瞬間，那青銅面具人徹底爆裂開來，化作漫天純粹的青銅色光雨。
那些光雨沒有消散，而是在空中匯聚成一個玄奧無比的符文，如同一道流星，竟無視了林寒所有的防御，瞬間沒入了他的眉心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