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峰太明白賭徒的心理了。
只要有一點可能,他們就會將身家性命賭進去,當年的王半山如此,現(xiàn)在的王大浩也是如此。
從對方微瞇的眼睛,高峰就能得出結(jié)論——王大浩動心了。
“我怎么相信你?”王大浩確實動心了,但還沒有喪失理智,“我把人干死,你再撤了梯子,我豈不是死定了?”
高峰點亮手機屏幕,朝向王大浩。
王大浩眼睛慢慢瞪大。
手機圖片很清晰,幾張身份證,護照,還有銀行賬戶截圖,好多個零。
“這是我為你準備的后路,只要你趁亂逃跑直飛國外,你就變成了另一個人,未來海闊天空,隨你?!备叻迓曇敉钢T拐,“說實話,我和你都不想見到對方,所以這種分手方式不就是最好的么?”
“再說,如果你被抓,把我供出來,我也跑不了?!备叻迓柭柤纾八?,我坑你有什么好處呢?”
有玄冠生做后盾,高峰的膽子越發(fā)大了起來。
王大浩看著照片,翻來覆去的看,放大縮小的看,甚至到網(wǎng)上搜相似的圖,都沒有結(jié)果,加上高峰的話很符合邏輯,他這才慢慢相信。
“那我靠這張請柬就能進門?”
“當然?!备叻宓坏?,“我讓你辦事,怎么可能不給你提供條件?你放心,我的團隊會全力支持你,只要你成功,現(xiàn)場燈光會立刻熄滅。黑暗中,你跟著紅色光亮就能逃出升天,門口有一輛黑色老款帕薩特接你去機場,你只要準時完成任務(wù),一切都會水到渠成?!?/p>
聽到高峰安排的如此細致,王大浩感覺可行性大增。
“一千萬?”
“一千萬?!?/p>
“我要是被抓……”
“你被抓,我也跑不了?!?/p>
“萬一呢?”
“拿我當人質(zhì),我配合你讓你跑出去?!备叻宓?,“夠有誠意了吧?”
“成交?!?/p>
……
高陽向事務(wù)所告假,去赴約……赴柳正的約。
這是柳正回國之后,兩人第一次在沒有外力推動的情況下,單獨見面。
高陽本不想去,但柳正說,想要好好談?wù)劇?/p>
OK,談吧。
咖啡廳里,幾乎都是一男一女,或者兩個女人一組,像高陽和柳正這種男男組合,很少見。
兩杯黑咖啡,分別放在兩人面前。
接下來就是沉默。
高陽笑了:“不說我就走了?!?/p>
“高陽,我們連在一起坐坐都不行了么?”柳正淡然道。
“我艸……”高陽戰(zhàn)術(shù)后仰,“你特么的昨天還想背后給我飛腳呢,今天和我坐坐……你沒病吧?”
“我知道你恨我,我以前也確實做了很多錯事?!绷鋈坏?。
高陽愣住了,以一種看到新奇物種的眼神看著他:“你這種癥狀多久了?不介意的話,我給你診個脈?”
這當然是諷刺,柳正當然聽的出來。
他沒有反駁,也沒有憤怒,反而自嘲一笑:“我必須承認,你對我任何態(tài)度,都是我應(yīng)得的?!?/p>
“有屁快放。”高陽不再磨嘰。
“高陽,之前我曾經(jīng)對你說過,你根本不懂我?!绷龘P起下巴,仿佛要抑制即將流出的淚水,“我給你看樣?xùn)|西?!?/p>
柳正掏出一份陳舊的報紙,推到高陽面前:“你看看?!?/p>
高陽不解其意,接過報紙。
報紙表面被完美塑封,雖然是上個時代的東西,但一切完好,保留著出版時候的樣子。
“金城日報?”高陽看著報紙頭版的大字。
“對,十五年前的報紙。”柳正淡淡道,“你仔細看。”
“你讓我看什么?”高陽問道。
“你不是能掐會算么?來,展示……讓我看看你能算出什么來?”柳正嘴角勾起,帶著幾絲戲謔,“高陽,我其實很感謝你,我最艱難的學(xué)生時代是你幫我度過一次又一次難關(guān),還照顧我的情緒和自尊。”
“人生能遇到你這樣的朋友,本該是好事,只可惜……”柳正話說一半,停住了,“高陽,算出來了么?”
高陽哪里在算,他的視線一直在報紙上瀏覽。
柳正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給他一些信息,同時又讓他猜測。
可是報紙上能有什么呢?
當?shù)毓俜筋I(lǐng)導(dǎo)的動態(tài),各種會議,民生新聞,小豆腐塊的市民投稿文章,招領(lǐng)啟事,廠房出租廣告,牛皮癬治療熱線,發(fā)票作廢聲明等等等等。
金城只是一個四線城市,當年的報紙排版和內(nèi)容也透著一股小家子氣,這是時代和地域的局限。
當年走遍全國任何一個四線城市,當?shù)氐闹饕獔蠹垜?yīng)該都是這樣。
“什么都看不出來吧?”柳正抽回報紙,珍而重之的放好,“我想讓你看什么呢,不告訴你。”
“那你找我出來做什么?”高陽皺眉道,“閑的?”
“高陽,沒有無緣無故的愛,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,我不是卑鄙小人,我也有苦衷當然……你并不在意,我不奢望你們能理解我,我只是想對你說,我也不想和你變成這樣?!绷龑⒁粡埌僭筲n壓在咖啡杯下,徑直離去。
高陽一個人呆坐著,回想學(xué)生時代和柳正相識后的種種。
總起來說,柳正是個很知道上進的人。
他的家庭條件很不好,但學(xué)習(xí)努力,知道上進,雖然被不少人看不起但依舊鐵骨錚錚。
沒錯,正因為柳正是這樣的人,高陽才會不吝嗇自已的幫助。
可他卻怎么都想不到,對方竟然走到他的對立面。
高陽不想費力去算,一點也不想。
“師尊啊,你說的對。卜算再厲害也算不盡人心。”高陽喃喃道。
師尊讓他紅塵打滾,一直到今天,似乎他也沒滾明白什么事兒,但好歹滾出一個漂亮媳婦。
如果說這是收獲,那高陽很滿意。
但是,柳正和周念薇的婚禮就在眼前,此時柳正莫名其妙叫他出來給他一張報紙,又神秘兮兮離開,什么話都不留,第六感告訴高陽——要出事兒。
高陽深吸一口氣,開始卜算。
但掐了兩輪手指,他煩躁的停下了。
心,無法平靜。
卦,也就沒法卜算。
但他總覺得要發(fā)生什么事,帶著煩躁的心態(tài)回到了金水公司玄靜瑤的辦公室。
正在處理公務(wù)的大小姐看到老公露出罕見的愁眉苦臉的表情,大為驚訝,不由追問起來。
高陽把自已和柳正見面的過程全都告訴玄靜瑤。
后者聽完,試探道:“是不是報紙發(fā)行的那一天,發(fā)生了什么事?”
“我也這么想,但是我個人力量太小了,十幾年前的一天會發(fā)生什么,太難分析了?!备哧柊櫭嫉溃拔倚睦镆恢焙芑靵y,靜不下心去卜算,就算強行卜算也肯定不準,總覺得有事要發(fā)生?!?/p>
玄靜瑤輕撫高陽后背,柔聲道:“有我呢?!?/p>
接著,玄靜瑤叫來姚燁,讓她立刻下發(fā)通知,所有金水員工,除了正在處理十萬火急的事情,其余所有人都放下手頭工作,搜索那張報紙當天金城發(fā)生的事情。
公司將根據(jù)員工提供的信息多少給予獎勵。
獎勵額度十分誘人。
玄靜瑤明白,能讓高陽覺得無法平靜的事情,一定是很嚴重的事情,必須水落石出。
由于員工群體中金城本地人居多,所以這等于調(diào)動巨量的本地人參與。
一場如火如荼的信息搜集工作開始。
金水公司帶動了紅葉谷項目的承包商和分包商。
盡管婚期將近,但周念薇依然戰(zhàn)斗在紅葉谷的第一線,至于婚禮的具體細節(jié),她全都交給柳正去做。
想到要和柳正結(jié)婚,周念薇就提不起興趣。
接到金水公司通知的時候,周念薇正在給隊長副隊長們開會,布置今天的進度。
得知通知內(nèi)容后,周念薇道:“既然甲方著急,那大家就發(fā)動一下家里人的力量一起琢磨琢磨,當年有什么事兒值得記錄一筆。”
周念薇不抱希望,看完通知她笑道:“別說十五年前某天發(fā)生的事兒,五天前發(fā)生了什么事兒能有幾個人記得一清二楚?”
但是,周念薇手下第一隊的隊長,一名四十多歲的老隊長趙家國卻嘆息一聲。
“老趙?怎么?你有印象?”
“是?!壁w家國搖搖頭,“那天確實發(fā)生了點兒事兒,但不是什么好事?!?/p>
“發(fā)生了什么?”周念薇問道。
“死人了?!壁w家國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