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庭內(nèi)的空氣凝重。
公訴人沉穩(wěn)有力的聲音回蕩在每一個角落,一項(xiàng)項(xiàng)證據(jù)被清晰地呈上,鐵證如山。
范一軒站在被告席上,面色灰敗,對于公訴人的指控,他幾乎沒有任何抵抗,逐一承認(rèn)了自已的罪行。
他的供述充滿了懊悔和悲傷,詳細(xì)地描述了如何在林之城麻藥失效的情況下,跟嚴(yán)明依舊強(qiáng)行取下眼角膜的過程。
后續(xù)因?yàn)槭中g(shù)條件簡陋,甚至沒有給林之城進(jìn)行任何術(shù)后的治療,任由他被丟棄并自生自滅。
原告席上的林之城身體猛地一顫。
盡管他失明的雙眼無法視物,卻仿佛能“看見”那些可怕的場景般,臉色迅速灰敗下去。
他干瘦的手指死死摳住盲杖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,手背上的老年斑都顯得格外清晰。
林昭跟林陽緊緊抱住壓抑著啜泣的于素蘭,并死死咬住嘴唇,擔(dān)憂地看著原告席位上的林之城。
與此同時在座旁聽的每一位,都神色凝重,對林之城的遭遇十分同情,并憤恨又難以置信地盯著范一軒跟王全明。
幸好一切似乎都在朝著正義得以伸張的方向發(fā)展。
然而當(dāng)公訴人厲聲質(zhì)問:“被告人范一軒,指使你這么做的,是不是同案被告人宋俊良?你是否是受他指使,為了救治他的外甥陸景淮,才犯下這樁罪行?”
全場目光瞬間聚焦在始終沉默不語、表情平靜的宋俊良身上。
就在這關(guān)鍵時刻,范一軒卻猛地抬起頭,“不!和他無關(guān)!他并不同意我們這么做,后來是我跟師父嚴(yán)明,自已找盧亨利搭上了這條路子?!?/p>
法庭一片嘩然。
林之城神色迷茫,如坐針氈。
于素蘭焦灼低聲問林昭,“他怎么突然這樣說?”
林昭也不知道,這些人在玩什么把戲?
這時陸景淮不安地回頭看向她,臉上滿是愧疚。
他是什么意思?
林昭恨不得沖上去質(zhì)問。
同樣的,公訴人顯然也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翻供,厲聲追問:“若不是他的唆使,你們怎會冒這樣的險,親自去取眼角膜?你們跟陸家并無更深的交情?!?/p>
范一軒語氣卻異常堅定:“可宋俊良救過我?guī)煾竾?yán)明的命,是我們的大恩人,我們都不忍見他為了外甥的事情,終日憂思,于是自作主張找了野路子,搞到合適的眼角膜?!?/p>
“不信你們可以去查當(dāng)時的記錄,眼角膜是偽造了一份正規(guī)的來源記錄,他以為那是一個得了重病的患者提供的,所以同意為他的外甥進(jìn)行眼角膜移植手術(shù)?!?/p>
接下來在辯護(hù)律師蔣世鈞,趁機(jī)大做文章,抓住證據(jù)鏈中無法直接證明宋俊良下達(dá)指令的環(huán)節(jié),猛烈攻擊檢方指控純屬“臆測”。
檢方一時無法徹底擊穿范一軒這明顯違背常理的孤證,節(jié)節(jié)退敗。
最終,在一片震驚和竊竊私語中,法官不得不宣布:被告人范一軒,數(shù)罪并罰,判處終身監(jiān)禁。而關(guān)于被告人宋俊良的指控,因證據(jù)不足,當(dāng)庭釋放。
法槌落下。
范一軒被法警帶下時,目光死寂,如同完成了一項(xiàng)使命。
宋俊良緩緩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西裝,臉上看不出絲毫喜悅,只有一貫的冷漠。
他甚至沒有看任何人,包括旁聽席上臉色煞白的宋婉楨和面無表情的陸景淮,徑直走向出口。
“他才是主謀!憑什么放他走!王八蛋??!”林陽的怒吼如同困獸的咆哮,他猛地掙脫身邊人的阻攔沖向過道,卻被迅速上前的法警死死按住,強(qiáng)行壓回座位,只能赤紅著雙眼瞪著那個即將逍遙法外的身影。
林昭死死盯著宋俊良的背影,又猛地轉(zhuǎn)頭看向被帶離的范一軒。
最后,她的目光越過人群,落在了前方那個同樣僵直的背影身上。
幾乎在兩人目光相觸的一瞬間,陸景淮大步流星地?fù)荛_人群到她面前,聲音嘶啞破碎:“昭昭。”
一股冰冷徹骨的絕望和鋪天蓋地的荒謬感狠狠攫住了林昭的心臟,讓她幾乎窒息。
她抬眼看著眼前這個男人,聲音輕得像煙,卻帶著剜心刺骨的力度“這是你們......你們的精心策劃的好戲是嗎?”
看似順利,卻在最后關(guān)頭,讓真正的元兇,就這樣在法律的注視下,堂而皇之地逃脫了。
陸景淮用力搖頭,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和無措,“不是,我什么都不知道,你相信我?!?/p>
林昭唇角勾起一抹極致諷刺的弧度,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滑落:“我還不夠相信你嗎?現(xiàn)在都這樣了,你讓我如何相信?”
“辯護(hù)律師蔣世筠是你找的!洛言成的師兄,難道不是?”
陸景淮正要解釋時,原告席上林之城突然發(fā)出一陣低沉而破碎的冷笑,那笑聲比哭聲更令人心寒,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嘲諷。
他整個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盲杖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掉在地上的同時,人也癱軟在椅子上。
于素蘭撲過去抱住丈夫,嚎啕大哭。
“爸!媽!”林昭再也顧不得其他,猛地推開身前的陸景淮,跌跌撞撞地?fù)湎蚋改?,將他們緊緊摟住,仿佛要用自已單薄的身軀抵擋這世間所有的荒唐與不公。
陸景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,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原本屬于他的世界,在眼前徹底分崩離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