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騎被輸給宸妃的事,整個盛京的人都有目共睹,甚至都驚動了宮中的太后和陛下,堂堂皇室公主,怎么可能言而無信。
明月公主神情一震,似乎這才想起此事。
對上袁非月如此冷淡的眼神,她的心下終于升起一股不安,忍不住上前兩步。
揚聲喊道:“非月.......”
她失望的質(zhì)問道:“若是你不愿,宸妃定然不會要這支女騎......你難道忘了這十年以來,你我二人的情誼?”
袁非月面無表情的遙遙看向那個高貴的身影,她高高在上的被一堆人擁簇在中間,從來都是不染塵埃。
而她,卑賤的匍匐在雨里。
過去的這十年,言聽計從的她和這位尊貴無比的公主殿下之間,她們,真的有情誼嗎?
袁非月遙遙看她,忽的開口:
“如果此時,非達已經(jīng)選上了駙馬,公主今夜,還愿意折騰著半夜來見我嗎?”
她僅一句話,便讓廊下的公主臉色一變。
對面半晌沒有動靜。
袁非月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。
其實不論公主怎么折辱她,她都是不在意的,公主忘記的初心,她會幫她實現(xiàn),女騎的女子,她也會盡全力替她安撫。
可公主不是忘了,她是從來都沒有過.......
而她最不該的,是算計到非達身上。
袁非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,毫不猶豫的決絕轉(zhuǎn)身,再沒有任何的遲疑。
女騎從來都不屬于公主,也不屬于她袁非月,她們也不是爭權(quán)奪利的工具,她們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。
明月公主看著那個毫不猶豫轉(zhuǎn)身離開的背影,臉色幾變,意識到袁非月是真的要走,她的神情中露出一絲難以置信。
為什么......
她明明恩威并施,明明是照著書上所說,一模一樣的去做的,以她的尊貴,愿意與她們這樣卑賤的人互談情誼。
她們不是該感恩戴德,赴湯蹈火,心甘情愿的奉上自已的所有嗎.......
明月公主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怒意和挫敗感,她幾次吸氣,強行按耐住這股憤怒。
她讓她們成為盛京最有風采的女子,揚名天下,享受皇恩,難道對她們還不夠好嗎?
明月公主無比失望的聲音響起:
“非月,你今日踏出公主府的大門,從今往后,可就再也沒有踏進來的資格.......”
身后那聲“非月”,逐漸模糊。
而袁非月的身影,也已經(jīng)徹底消失在公主府門口,消失在公主憤怒的視線中。
非月。
如此親昵又美好的稱呼,如今再聽來卻只讓袁非月感到寒意,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現(xiàn)下,又有一個人,也這樣喚她。
可袁非月那顆已經(jīng)冷下來的心,再蕩不起任何的漣漪,她實在分不清,這一次的“非月”,又到底帶著幾分真心......
因會試的緣故,國子監(jiān)的博士們也休沐十日,幾處學監(jiān)停課數(shù)日,所以到今日也才剛剛恢復行課沒兩日。
國子學和太學那些官宦子弟一如既往,一直都是看心情挑日子來聽學,這兩日不見人影的,大概也與會試無關(guān)。
而四門學的弟子本來大多都是靠科舉考進來的,今年下場的考生自然也是最多的,姜如初一進九齋的門便發(fā)現(xiàn)。
缺席的人不在少數(shù)。
整個四門學都十分安靜,許多剛剛考完的師兄們都還在家中休整,為數(shù)不多前來聽學的,也瞧著都有幾分無精打采。
興許到放榜之前,能來聽學的都不會多。
若放榜之后能得中,就更不必來了。
國子監(jiān)結(jié)業(yè)的方式有兩種,一是通過累積分,靠升入率性堂拿到歷事資格,二便是會試高中,通過進士之名入仕。
今年的會試題,出乎許多人的意料,尤其是有一套押中兩道題的觀風題在前,讓許多考多年都不中的人,都喜極而泣。
許多人都感嘆這是祖墳上冒了青煙,覺得自已這一次有望高中的,不在少數(shù)。
那份觀風題的風波,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,竟沒有人再提及,反倒是關(guān)于陛下要收義子的事,又再次被翻了出來。
盛京沸沸揚揚議論的,除了會元的人選,就是這陛下力排眾議,執(zhí)意要收義子的事。
此時剛剛考完,還能老老實實前來聽學累積分的,大部分都是深知自已高中無望,所以只能走前一條路的。
姜如初回來聽課的消息,不過半日就傳開,當即便引得許多人暗自搖頭。
“不成嘍......”
她走到哪里,都能引起各式各樣的有心無心的窺探,以及各種語氣不明的議論聲。
姜如初充耳不聞,目不斜視。
然后她剛下學回家,便聽桂花說,因為她來國子監(jiān)聽課的緣故,外頭關(guān)于她能否高中的賠率,又上升了.......
不是押她能否中會元,而是能否高中。
姜如初只無奈一笑,她聽課,只是她想聽課罷了,因為只有讀書的時候,才能讓她的心安靜下來,不被這盛京的喧囂攪亂。
僅此而已。
接下來的日子,她每日都這樣照常來國子監(jiān)聽學,仿佛逐漸靠近的那個日子,以及即將揭曉的榜單,都被她徹底遺忘。
終于,到了四月初。
哪怕是姜如初再平靜,此時整個國子監(jiān)都隱隱躁動起來,也讓她無法再忽視。
沒兩日,就是放榜的日子了.......
今日又是喬先生公開課的日子,姜如初照常雷打不動的前去聽課,但看到她前來,喬先生的臉上卻多了一絲憂慮。
堂上也響起許多隱隱約約的嘀咕聲。
“聽說喬博士想讓她留在國子學做助學呢.......要是放榜后.......怕是要失望?!?/p>
“......名次太差,就算博士.......國子學怕是也.......”
“......要是落榜,那就好笑了.......”
聽著這些雜亂的議論聲,喬先生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起來,用力一拍書案。
沉聲呵斥道:“肅靜!”
整個齋堂,霎時安靜下來。
姜如初在各式各樣的目光中,無聲的落座在正中間的空位上,若無其事的聽完了一整堂課,然后無聲離去。
眾考生再如何度日如年,最后的幾天,依然很快過去,終于到了四月初五。
也就是會試放榜的這一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