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城門口,竟是烏泱泱的一片......
百姓們早便知曉本縣出了一個女解元之事,喜報就張貼在縣衙門口,每日都有人過去瞧,由識字兒的讀書人給大家誦讀。
皆知曉今日縣令大人的車馬將到,也知女解元會隨行歸來,鳳臺縣的百姓們早早便到城門口來等著瞧熱鬧了。
“若不是文曲星下凡,哪能中解元呢!咱鳳臺縣這幾年竟出了兩個文曲星叻.....”
“這回這個還是女文曲星,這可從來沒見過!”
“對,咱們可得好好瞧瞧,這女文曲星長什么模樣......”
除了瞧熱鬧的百姓外,還有由姜老太爺領(lǐng)頭的所有族人,還有一臉蒼白,強撐著病體前來的付柔,以及由安氏攙扶著的姜母。
眾人皆是正探著脖子焦急等候。
遠遠的瞧見豎著肅靜、回避等字樣,便知是縣令大人車馬到了,人群中霎時沸騰,姜氏眾族人也紛紛探著脖子著急的看。
“來了,是的,是縣令大人的車馬......”
姜如初收回目光,便正對上許知縣的笑眼,他悠悠笑道:“怎的,還近鄉(xiāng)情怯了?扶本官下車吧......”
她一言不發(fā),只是微笑著點點頭。
于是在萬眾矚目的期待目光中,隊伍當(dāng)先的那輛馬車內(nèi),先是走下來一個稚嫩面孔的年輕女郎。
人群中發(fā)出疑惑,“這就是女解元?怎么是個小丫頭?!?/p>
緊接著看到那女郎利落的跳下馬車,卸下馬凳,又手腳麻利的伸手掀開車簾......
人群中的所有目光瞬間恍悟,原來是個侍女,再次看向車內(nèi)的目光就更顯得期待。
一旁兩個依靠著互相的婦人,安氏當(dāng)先歡喜低呼道:“是桂花,是我家桂花,這就沒錯了......”
姜母的目光中隨即更顯焦急,緊緊的握著安氏的手,在看到隨后從馬車中下來的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時。
她的眼中霎時就浮現(xiàn)出一層淚花,四年了......這狠心的孩子自從去云川書院讀書,就四年未曾回來看她一眼。
整整四年,從小看大的女兒大變模樣,竟有些不敢認了......
遠處那個身影走出馬車,緊跟著走出來的便是許縣令,姜如初穩(wěn)穩(wěn)的攙扶著他,二人一同走下馬車。
沒錯了,能攙扶著縣令大人的這位女郎,定然就是那女文曲星,長得竟這般的標致,生來就是一張會讀書的臉喲!
但還來不及細看,在縣令大人腳落地的那一瞬間。
所有百姓立即行跪拜禮,包括姜老太爺以及姜氏族人,還有姜母安氏等人,都來不及多看一眼,全都要立刻匍匐在地。
城門口烏壓壓一片低下的頭顱,齊聲道:
“拜見縣令大人!”
“見過解元娘子!”
平時百姓見到舉人,是不用行跪拜禮的,只需低頭作揖即可,今日她不過是沾了許知縣的光,感受了一下被人參拜的滋味。
姜如初第一次站在上位者的視角,看著這整齊劃一低下去的頭顱,這種感覺,其實很微妙......
兩隊衙役舉著長矛上前,威風(fēng)凜凜的給縣令大人開出一條護衛(wèi)嚴實的道路,十分熟練。
許縣令面色從容淡定,微笑著由身旁的女解元攙扶著,緩緩的走進鳳臺縣的城門。
他只是略微伸手一抬,“鄉(xiāng)親們不必多禮,請起吧?!?/p>
隨著姜如初的目光看過去,人潮涌動,兩旁烏壓壓的人頭瞬間抬起一片,紛紛站起身來,“多謝縣令大人!”
揮手抬眼之間,場面便又是不同。
讓人不禁有一種掌控別人命運的快感,再鎮(zhèn)定的人面對這一幕,都不免要心跳加速。
不過是一縣父母官,就能有如此令人飄然的權(quán)利,也難怪許多人做官后,便忽然與從前判若兩人。
若再往上呢......
所有百姓都熱情又敬畏的注視過來,無人敢大聲喧嘩,但都忍不住低呼著竊竊私語。
“看,那就是解元娘子?!?/p>
“就是無尾巷姜氏那個女郎,幼時還來我家吃過湯面叻......”
“戚.....當(dāng)年她中秀才的時候,還來我家量身裁過衣呢?!?/p>
姜氏的族人也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幕,但在眾衙役的威嚴呵斥聲下,無一人敢越矩上前,俱都一副與有榮焉的望著這個方向。
姜母驕傲又心酸的看著這一幕,驕傲的是看著女兒與縣令大人相伴而來,從容又有氣度的模樣。
她的女兒可是解元啊!父親,您看到了嗎,您的外孫女比我這個女兒爭氣,她撐起了您的門楣啊.....
心酸的卻是,她這個母親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已女兒從自已眼前經(jīng)過,不敢大聲喧嘩。
就這時,人群中忽的響起一聲抑制不住的嚎哭聲,許多人都驚訝的皺眉看過去。
“我的兒啊,你這是怎么了!”
付柔一聲哭喊,隊伍最后面的姜知望趕緊三步并作兩步,沖過去一把扶起她,趕緊低聲道:
“母親,縣令大人在前,莫要失態(tài)......”
付柔看著眼前憔悴蒼白的兒子,忍耐許多天的情緒終于爆發(fā),忍不住心疼的一把將他摟在懷里,淚流滿面。
她好好的兒子,怎么就憔悴成了這副模樣!
“.......我的知望啊!”
付柔壓低了幾分的哭嚎,還是控制不住的十分突兀。
前方守在兩旁的衙役瞬間怒目回頭,兇神惡煞的呵斥道:“許知縣在前,禁止喧嘩!”
姜知望焦急的抬頭想要再次制止已經(jīng)來不及,他倏地扭頭一看,就正對上前方姜如初回頭,驚訝的看過來的目光。
那道目光仿佛在說,你也去參加鄉(xiāng)試了嗎?
姜知望羞慚的收回目光,忍不住低斥道:“母親,眾目睽睽之下,別再嚎了!”
付柔的哭喊聲倏地一頓,心頭霎時像是被受了一記重錘,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已懷中的親兒子。
“知望,你.....是在呵斥母親嗎.......”
姜知望話一出口便已知曉過重,他抬頭后悔不已的看來時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已母親蒼白至極的面容。
發(fā)黃的眼白,以及正顫抖的干裂嘴唇。
下一瞬,本就支撐不住的付柔,氣急攻心之下,忽的白眼一翻,就暈倒在了自已兒子的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