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謝歧……”
沈沅珠抓著謝歧的衣袖,驚訝的說不出話。
昨日事發(fā),今日就捉人了?
且未升堂,未審訊,直接就公布了罪名將人帶走,實(shí)在是太過草率。
謝歧反手握住沈沅珠的手,微微搖頭。
事發(fā)突然,直到阮馥蘭被拖出同會(huì)館,眾人才好似一一反應(yīng)過來一般。
他們先是面面相覷,隨后都噤聲不語。
那阮馥蘭雖在廣州府很是出名,可對上京并不熟悉。
他們這一群大多都是第一次來京參選,說是她殺人毀布著實(shí)牽強(qiáng)。
沈沅珠拉著謝歧的袖子,就聽屋中不知是誰突然喃喃道:“怕是過兩日就要宣布抄光家產(chǎn)了吧。”
沈沅珠聞言,身子一僵。
莫名的,她想起對方那句,年歲這般小就出來行商,可是父母都不在了?
阮姐姐她無父無母,未婚無夫婿,想來身后也無宗族,所以……
沈沅珠的手一抖,愣愣看向謝歧。
謝歧臉色也十分難看,他伸手?jǐn)堉渲?,面色肅然。
“這飯,不吃了……”
一個(gè)年紀(jì)不大的男子將筷子丟到桌上,轉(zhuǎn)身離去。他一動(dòng)作,廂房里頭的人也都陸續(xù)離開。
回到房中,沈沅珠道:“我有些知道,為何京中那些個(gè)大鋪的東家,先后退出了?!?/p>
謝歧道:“上京中人,應(yīng)是知曉靖王亦或是他手下人的作風(fēng),許是前頭已有人吃過這種虧了……”
二人對視一眼,心中有百般憤怒,最終也只化作無力。
“阮姐姐她……”
沈沅珠捂著心口,眼中發(fā)酸。
“待公公那邊能說上話,我去打聽一二?!?/p>
她愣愣點(diǎn)頭,隨后站起身。
謝歧緊張道:“你去做什么?”
“我去找沈硯淮,這些事我需知會(huì)他一聲?!?/p>
說罷,沈沅珠轉(zhuǎn)頭去了旁邊房間。
她與沈硯淮之間的關(guān)系,不可單用兄妹亦或仇敵定義。
但縱有萬千恩怨,她也沒想過讓沈硯淮家破人亡。
沈沅珠抬手敲了敲門,沈沅瓊走了出來。
“你來做什么?”
“我找沈硯淮。”
沈沅瓊站在門內(nèi),攔著不讓人進(jìn)。
“誰呀……”
葉韻衣哎呦一聲:“這不是擷翠坊的沈東家嗎?沈東家大駕光臨,有何貴干?
“沈東家好藏,不聲不響的弄出這樣大一個(gè)鋪?zhàn)?,?dāng)初真是小瞧你了?!?/p>
沈沅珠抬眸,直言道:“那是因?yàn)槟阊圩?,且蠢?!?/p>
“你……”
葉韻衣伸出手,正要說什么時(shí),沈硯淮拐進(jìn)了廊內(nèi)。
葉韻衣不敢造次,又換了副面孔。
“沅珠,你在這正好,我有事要找你?!?/p>
沈硯淮走近,見葉韻衣和沈沅瓊站在門邊,神色一冷:“你二人先回房,我與沅珠有話說。”
“去你房中?!?/p>
沈硯淮說罷,直接推開另一扇門。
見謝歧也在,他道:“你二人都在也好,省得我去找你了。聽我說,此次競選不對。”
沈沅珠有些驚訝,未想沈硯淮與自已想一起去了。
沈硯淮道:“先前我便不明白,寶綾號遭遇殺人毀布這等事,不去找織染署和內(nèi)廷要個(gè)說法,反而是最先想著退出競選,這實(shí)在不合常理。
“但我昨日又想,許是上京染鋪傾軋嚴(yán)重,對付寶綾號的人,在上京有寶綾號不敢得罪的靠山,所以才逼得對方讓步。
“但今日,被抓走的人是阮馥蘭……”
沈硯淮搖頭:“爆出寶綾號樣布被毀時(shí),與梁家少爺落水是同一時(shí)刻。那時(shí)候,阮馥蘭就在院中。”
他說著,手指微微拈了拈:“許是毀寶綾號樣布的幕后之人沒有想到,那時(shí)會(huì)發(fā)生紈绔落水這種亂子,還將院中大半的人都引了出去。
“所以今日官差來拿人的時(shí)候,是趁著眾人沒反應(yīng)過來的時(shí)候,直接捂了阮馥蘭的嘴將人帶走的?!?/p>
沈沅珠聽了,面色泛白,“因?yàn)樵诮袢者@等場合拿人,若阮姐姐出聲,我們一群定會(huì)幫她作證。
“而如今人已被帶走,剩下我們外地商客,又有哪個(gè)敢出來牽頭,站出來為阮姐姐平反?”
沈硯淮看了沈沅珠一眼,臉色難看的嗯了一聲。
謝歧道:“官差一來,就將人嘴堵住,可見是知曉院子里都發(fā)生過什么事……”
這話落地,三人齊齊沉默。
沈硯淮看著沈沅珠,嘆息一聲:“我打算將冰撕布的染方公之于眾?!?/p>
沈沅珠驚訝:“為何?為了自保?”
沈硯淮道:“是,冰撕布樣式新,成本低,適合批量染制,是個(gè)便于牟利的好東西。
“我們一群湊做一處,背后之人所圖不過一個(gè)利字,但只要冰撕布的染方無法被獨(dú)壟,沈家染坊對幕后之人也就沒了價(jià)值。
“至于你二人,樣布已交,也要早做打算,以備脫身?!?/p>
沈硯淮說完,就準(zhǔn)備離去,只是剛走到門口時(shí),他突然又回頭看向沈沅珠。
“我知道你與阮東家有交情,但行事切莫沖動(dòng)。
“我打聽過了,靖王身邊有個(gè)剛?cè)敫逆?,家里就是做織染的。而且京中有傳,靖王府的人,對這等奪財(cái)奪產(chǎn)的事,做的十分順手。
“我等小人小鋪……”
沈硯淮嘆息一聲:“安分些好。”
說完,他推開門,剛要往外走,就聽樓下一陣嘈雜。
沈沅珠如今已對這種吵鬧有了些怯意。
猶豫一陣,才跟著謝歧一起站在廊上去看。
“官爺,官爺我們不敢了。”
周瑞揣著袖子,再?zèng)]了初到當(dāng)日接待他們時(shí)的和煦。
他盯著松江府豐瑢布莊的掌柜道:“徐東家,莫怪下官心狠,實(shí)在是你做事未將官家威嚴(yán)放在眼中。”
“這同會(huì)館和皇商競選是什么地方?由得你說來就來,說走就走?”
說罷,周瑞抬頭看了眼樓上樓下的人群,語氣森冷:“既然你們都在,我便直說了,皇商競選非同兒戲。戲耍官家,是要吃板子的?!?/p>
周瑞一歪頭:“去,打五十大板,若還活著就讓他退出?!?/p>
先前與沈沅瓊,同桌用餐的青年男子站了出來:“官爺,我爹爹年紀(jì)大了,也是因要為我籌辦婚事才急著回松江府的。
“他遭不住這五十大板,我替他挨?!?/p>
見少年走出來,沈硯淮的手猛地一緊。
沈沅珠側(cè)頭看他一眼,低聲道:“是你?”
是沈硯淮告知豐瑢布莊參選有問題的?
沈硯淮閉上眼,輕輕點(diǎn)頭。
沈沅珠聽著木杖打在皮肉上的噼啪聲,以及青年男子和老者的哭嚎,緩緩?fù)鲁鲆痪洌骸皻㈦u……儆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