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有文正在家跟杏花商量要不要去陳家隨禮的事。
袁長發(fā)一旁逗著孫兒,孫兒兩歲了,正是最好玩的時候。
梅子靜靜的在一旁繡著荷包,她如今十四歲,正月已經(jīng)跟著二哥的朋友小五子訂了婚。
小五大她三歲,比二哥還大一歲多。
她很滿意這門親事,王五有功夫,功夫比二哥好,從小就是孤兒,以后不會有婆婆嫌棄她。
她只要一心一意過好自已的小日子就行。
曾經(jīng)亂七八糟的小心思,如今都沒了。
她想通了。
“砰砰砰?!痹洪T被打的噼里啪啦響。
袁有文眼皮子一跳,兩口子忙往門外走。
“大哥,大哥開門啊。”
梅子跳了起來,小五子的聲音,難道是二哥出事了。
袁長發(fā)顯然也想到了這些,臉色蒼白起來。
他顧不上孫子,沖了出去。
梅子也拉著小侄子追了出去。
袁有文打開門,整個人都掉進冰盆里一樣。
他的有武一身的血,臉色煞白地靜靜的躺在擔架上,被兩個人抬著。
一動不動。
“小五,有,有武怎么啦?”
小五大哭:“不知道怎么了,都快到縣城了,突然就一支箭射過來了,射箭的人抓住了,說是胡老太爺?shù)淖o衛(wèi),鏢師已經(jīng)把人送去了衙門。
我們?nèi)チ嘶卮禾?,大夫給止了血,但說內(nèi)臟給射穿了,治不好了。
有武那時候還是醒的,
陳家村的陳富明大夫跟著過來了,他說陳知禮兩口子回來了,身上可能帶著好藥,他去找人要去了,嗚嗚嗚,有武?!?/p>
袁長發(fā)撲通一聲就摔在地上。
袁有文顧不上這些,“有武 有武,你不能睡,你看看大哥,你二姐會拿藥救你的,有武?!?/p>
“大哥,嗚嗚,還是把有武抬家里去吧?!?/p>
杏花哭著扶住要倒下去的相公,“當家的,聽小五的,咱把有武抬回家去,盼兒如果在家,是不會不管有武的。”
……
……
話說陳富強兄弟正在村口跟師爺說說笑笑,一輛騾車停下,陳富明下了車,跌跌撞撞沖過來。
“明堂兄,怎么啦?”幾個人忙圍上去。
陳富明深吸一口氣:“袁有武被胡老太爺派人射穿了內(nèi)臟,回春堂根本治不好,現(xiàn)在問問知禮媳婦有沒有好一點的傷藥,那孩子才十五,實在可惜了?!?/p>
陳富強跳上騾車就往家趕,救人生命是大事,哪怕盼兒已經(jīng)跟他們袁家斷了親。
只是不知道這個有武還救不救得了?
“啪嗒”一聲,盼兒手中的繡花針掉在了地上。
她正坐在窗前繡著一方帕子,準備給春燕添妝用,明日她跟春燕還有婆婆、二嬸會一起去縣城,辦理過戶的事,一些被子什么的,都得買回來了。
聽到公公帶回的消息,她的手指一顫,針線落地。
“袁有武?”她猛地站起身,裙擺帶翻了身旁的小幾,茶盞滾落在地,碎成幾片。
她眼前浮現(xiàn)出一個壯壯的男孩,老實說,前世今生有武對她都不算壞,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孩子。
前世傷她的除了養(yǎng)母徐氏,就是她的兩個兒媳婦了。
如今有文的媳婦已經(jīng)換成了杏花,有武也才十五歲。
十五歲,怎么能死呢?
陳知禮已經(jīng)放下手中的書卷,眉頭緊鎖:“傷在何處?”
“說是內(nèi)臟被箭射穿,回春堂的大夫說治不好了?!标惛粡姎獯跤?,額頭上還掛著汗珠,“明堂兄說,那孩子他們治不了,問你有沒有好點的藥...”
他看向兒媳婦。
盼兒已經(jīng)轉(zhuǎn)身奔向里屋,聲音冷靜得不像話:“相公,拿醫(yī)箱。”
陳知禮沒有絲毫猶豫,快步走向書房角落的藥箱。
那是一個黑漆描金的木箱,里面裝著他們從京城帶回來的各種珍貴藥材和醫(yī)療器械。
他動作麻利地檢查了一遍。
春燕從廚房跑出來,手里還拿著鍋鏟:“嫂子,飯馬上就好了...咦,出了什么事?”
“你們先吃,不必等我們?!迸蝺阂呀?jīng)換了一身簡便的衣裳出來,發(fā)髻也重新挽過,用一根木簪固定。她接過醫(yī)箱,動作干凈利落。
半夏、顧悔跟在她身邊。
文元接過了陳知禮手上的醫(yī)箱。
陳富強看著兒媳,欲言又止:\"盼兒,如果救不了就不要勉強...\"
\"爹,我知道,只是怎么也要試一試,畢竟人命關(guān)天。\"盼兒打斷了他,眼神堅定,\"十五歲的孩子,無論如何都得救一救。\"
陳知禮已經(jīng)套好了馬車,高澤牽著馬等在院門口。
他扶著妻子上了車,回頭對父親道:“爹,您和富明叔先過去,我們隨后就到。”
騾車在鄉(xiāng)間小路上疾馳,揚起一路塵土。
盼兒緊緊抱著醫(yī)箱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陳知禮一手握著韁繩,一手輕輕覆在妻子手上。
“別擔心,有我在。
明日我們?nèi)パ瞄T問問,胡家老太爺太無法無天了?!彼吐暤?。
盼兒搖搖頭,眼中閃過一絲復雜:“我的確是擔心救不了...也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再到袁家?!?/p>
陳知禮知道妻子心中所想。
袁家婦人與她斷絕關(guān)系時那些傷人的話語猶在耳邊,曾經(jīng)盼兒也發(fā)誓再不去袁家門。
如今卻要她去救袁家的兒子。
“你是個好大夫?!彼唵蔚卣f,手掌緊了緊。
盼兒深吸一口氣,眼神漸漸堅定:“箭傷內(nèi)臟,最怕的是內(nèi)出血和感染。我?guī)Я祟櫦业木呸D(zhuǎn)還魂丹,應該能暫時穩(wěn)住傷勢。
但若傷及主要臟器,恐怕...”
她沒有說下去。
但陳知禮明白她的意思。兩人沉默著,只有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和馬蹄聲在寂靜的鄉(xiāng)間回蕩。
遠遠地,他們已經(jīng)能看到袁家的院子。
院外圍滿了人,有村民,也有穿著統(tǒng)一服裝的鏢師。
有人看到了他們的馬車,高聲喊道:“來了來了!陳大人來了!”
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。
盼兒跳下馬車時,腿微微發(fā)軟,被陳知禮穩(wěn)穩(wěn)扶住。
她定了定神,跟身后抱著醫(yī)箱的半夏、顧悔大步走向屋內(nèi)。
屋內(nèi)一片混亂。
袁有武被安置在堂屋的木板床上,身下墊著厚厚的被褥,臉色慘白如紙,胸口的衣衫已經(jīng)被剪開,露出一截斷箭和猙獰的傷口。
袁長發(fā)癱坐在一旁,目光呆滯。
袁有文和杏花跪在床邊,一個不停地呼喚弟弟的名字,一個默默流淚。
小五子站在角落,拳頭緊握,眼中滿是憤怒和絕望。
梅子癱在地上抱著小侄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