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山長躺在窗邊的藤椅上,面色蠟黃,額上敷著溫?zé)岬牟冀怼?/p>
顧四彥正在給他診脈,眉頭越皺越緊。
“你這是肝氣郁結(jié),我得立馬給你行針,明兄,咱都是五六十歲的人了,有些事情真是急不得,盡力而為就好,什么都沒有自已的身子重要。
我不是嚇你,你這病可大可小,你如果能聽我的,好好配合我治療,養(yǎng)上一段時間就能好。
反之,則是越來越厲害,人身體的臟器不像是衣服、鞋子,破了舊了就換新的,這東西換不得,再多銀子也買不了,真的壞了,人也就沒了。
你可想過,你如果怎么了,弟妹怎么辦?就算是孩子們已經(jīng)大了,可他們也還離不得你呀?!?/p>
明家是真正的書香門第,江南書院就是明家書院經(jīng)過明家三代人的努力才有了今日的規(guī)模和名氣。
當(dāng)然其中也有顧四彥的功勞。
二十年前,顧四彥在明家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他們,又給書院投了二十萬兩銀子,一舉把書院擴大至今日的規(guī)模。
在明家一再的堅持下,顧四彥也只收下了二成的股份,成了隱形的股東。
股東一事外人基本不知曉,因為顧家從不對外人說,也從不干涉書院的內(nèi)務(wù)。
明山長比顧四彥小六歲,兩人自少年時相識相知,感情自不必說,說是親兄弟也不為過。
這幾年明山長漸漸的放手,江南書院明面上的山長還是他,實際上這兩年許多事務(wù)已經(jīng)由他長子明皓然接手,雜務(wù)則交給了他的學(xué)生施可華。
“顧兄,我是著急呀,書院的前程一片大好,擴建書院的事刻不容緩,但相鄰那一大片土地,霍家老夫人就是寸土不讓,再多的銀子也不肯。
她非但不讓,如今還放出話來要把那里建成馬場,此事就是霍老太爺也沒法子,這地本就是老夫人的嫁妝。
顧兄,你說隔壁是馬場,我們書院怎么辦?
可這件事我們就是一點法子也沒有,誰讓霍家長子現(xiàn)在是京城的二品大員,霍老夫人是二品誥命夫人呢?
更何況霍公子本來就是在我們書院出的事,我有推卸不了的責(zé)任?!?/p>
顧四彥看著他:“明兄,那件事事出突然,誰也不想有那樣的后果,你不必把事情全背在自個身上。
相信我,好不好?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辦法,如今已經(jīng)有了計較。
聽說霍公子前些日子已經(jīng)回到余杭,這兩日我就去霍府,重新給他看診,如果他們愿意,我想帶回莊上,用好的藥繕配上針灸,效果應(yīng)該不錯?!?/p>
六年前,十二歲的霍霆,在書院的一次意外中,雙腿嚴(yán)重受損,他跟蘇沐想盡了辦法,效果也不明顯。
一個月后,霍霆被送去京城,誰料連太醫(yī)院的院正大人也沒更好的辦法,用盡好藥,目前也只能坐在輪椅上,偶爾舉著雙拐走上兩步。
想當(dāng)年霍霆小小年紀(jì)就已經(jīng)風(fēng)華綻放,誰都說這孩子的將來不會比他父親差,他父親當(dāng)年十九歲就是京城人人贊不絕口的探花郎。
“真的?顧兄,可有幾分把握?”
“四分。”如今有了盼兒驚人的天賦,她的藥膳加自已的針灸,四成把握還是有的,但這個不能說出去。
明山長猛地坐起來,整個人都來了精神:“四成?顧兄,我這里還有一根一百多年的野山參,你一會帶回去,如果能起點作用,那就再好也沒有了?!?/p>
他是真的心疼那孩子,有時候想起來,可惜到整夜都睡不著覺。
“好,我就先帶著,明兄,我現(xiàn)在給你扎針,一會你可能會睡過去,我就不叫醒你了,明日清晨我跟他們再過來?!?/p>
“那些孩子都安頓好了?解元就是你徒兒的小相公?”
顧四彥笑起來:“說不準(zhǔn)我這是給你帶了一個狀元過來,那孩子才十六歲,各方面都無可挑剔,我很看好他?!?/p>
“哦?”明山長興趣也來了。
顧四彥把陳知禮去年春中毒差一點沒了的事說了一遍,至于黃家庶子的事自然就隱瞞了。
“這樣的情況下,還得高居第一名,實在是難得。”
霍霆當(dāng)年年僅十二歲就院試第一名,本人讀書天賦好除外,祖父、父親、二叔一門三進(jìn)士,家里怎么樣的書沒有?霍老太爺十年前辭了翰林院大學(xué)士一職回到余杭,就一心一意輔導(dǎo)霍霆這個孫子讀書。
顧四彥拿出銀針在燭火上烤了一小會:“好了,趟塌上去,我連著過來給你針灸五日,回頭藥也讓人送過來。
霍家的事我來周旋,你現(xiàn)在最重要的是好好養(yǎng)病,書院的事也盡可能交給你家老大,我現(xiàn)在外面的事基本不管,就帶著小徒弟在莊上?!?/p>
明山長道:“多謝你,顧兄?!?/p>
兩個時辰后,明夫人送了顧四彥出門。
……
春燕試著盼兒給她買的衣服,兩套都是薄襖裙,顏色、樣式她都喜歡的不得了。
“嫂嫂,這一套衣服很貴吧?”
盼兒笑道:“也還好,相比較自已做肯定要貴上不少,這兩套衣服剛好十六兩。”
春燕倒抽一口涼氣:“天吶,怎么這么貴?嫂嫂,能不能退了?不然爹娘知道會打我的,都值一畝多田了。”
盼兒笑出聲:“怎么這樣比較?就算是我給春燕的定親賀禮,這樣的衣服我也有,下擺處留了布料,能穿兩年的。
冬襖我已經(jīng)在裁了,我們幾個一人一套,知文幾個也有?!?/p>
“嫂嫂,這得花很多銀子吧?”
盼兒搖頭:“都是一般的料子,花不了多少,給他們穿太好了,咱們在家還得提心吊膽,怕被別人看中了 。”
春燕撅起嘴,把許家兄弟的事說了一遍:“我不喜歡她,不管如何人家有沒有定親,一個女子那樣看男人就是不對。
不過孟濤還算是不錯,他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跟我哥一樣涂了一些藥水,皮膚暗了不少,跟知文他們差不多一樣了。”
盼兒道:“我還以為孟濤就是那樣黃黃的膚色呢,原來是怕未婚妻吃醋,這才把自已往丑里打扮。”
春燕撲過去撓她:“你還不是一樣?我哥可比孟濤好看許多,你看他現(xiàn)在”
兩個小姑娘嘻嘻哈哈起來。
顧四彥帶陳知禮他們回來時,都能隱隱約約聽到她們的笑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