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沿著官道,駛過一片秋林。
“簌簌……”
馬車從下方走過,數(shù)十枚枯紅色的樹葉似乎被風(fēng)帶動,隨之飄落,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,簌簌而下。
小部分落在了馬車的頂上,余下的大部分都落在了早已鋪滿枯紅落葉的地上。
一只白皙玉嫩的小手,盯準(zhǔn)一枚落葉,在其落地前,伸出窗外,精準(zhǔn)出手,抓住了它。
這是一枚紅得很勻稱的落葉,從葉梢到葉柄,都透著一股好看的橘紅色。
葉子的外形更是十分均勻,每一個棱角都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。
惹人欣喜。
“呼呼……”
白皙小手的主人將葉片拿到面前,對著葉子輕輕吹氣,將葉片吹動得“嘩啦啦”直響。
捏著葉柄,把玩幾下后,小手的主人眼眸彎彎,對這枚葉子很是喜愛。
她笑瞇瞇的將葉片放到腿上,然后伸手入懷,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本子。
小本子帶著貼身后的余溫和淡淡的清香。
小手的主人將本子攤開、翻動。
本子一頁一頁的翻過去,每一頁的夾層里都夾著一枚或干枯或發(fā)黑的葉片。
不等她將新獲得的那枚葉片夾入本子中,之前收集的那些葉片已經(jīng)干枯,不復(fù)采集之時的美麗。
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小本子,嘴唇微努,似乎有些委屈。
雖然委屈歸委屈,但她還是將新獲得的那枚紅葉,仔仔細(xì)細(xì)的夾在了冊頁之間。
做完這些。
她長出了一口氣,側(cè)過臉看向馬車窗外。
路過的樹林里紅葉飄舞,很是美麗。
“師傅,咱們距離余杭縣還有多遠(yuǎn)?”
她開口問道。
聲音清脆悅耳,如同被微風(fēng)吹動的風(fēng)鈴。
“快了,還有十幾里?!?/p>
前面,手持長鞭,正在趕車的老者,聲音嘶啞的回答道。
車廂內(nèi)。
身穿紅衣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將冊子收入懷中,嘴里默念道:“距余杭城北十幾里,有一片紅葉林,很好看?!?/p>
“據(jù)余杭城北十幾里,有一片紅葉林,很好看?!?/p>
她重復(fù)的默念幾聲,將這個大概位置徹底記住,而后臉上浮現(xiàn)出動人的淡笑。
小姑娘伸手,掀開車窗的簾子,將頭伸到了外面。
馬車疾行在林中,微風(fēng)拂面,清爽之余又帶著幾分蕭瑟。
這是獨(dú)屬于秋天的蕭瑟。
與春不同,與夏不同,與冬不同。
只屬于秋天。
環(huán)顧四周,看了一陣。
她重新坐回車內(nèi)。
小姑娘右手拄著白嫩圓潤的下巴,望著車窗外的紅葉林,眼眸彎彎,眼底充滿了喜悅與期待。
跟隨師傅外出學(xué)習(xí),過去這么久,不知道爹爹有沒有想我。
家傳煉氣訣,前段時間自已突破到了第五層,還和師傅過了幾招。
不過,剛過了幾招,師傅就說自已人老了,腰桿不行。
讓自已回去和爹爹切磋切磋,試試手。
哎……
好不容易又突破一層,師傅年紀(jì)大了,沒法和自已練練,倒是沒能盡興。
只能回家和爹爹切磋切磋了。
這次回家,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爹爹。
呼……
好遠(yuǎn)啊。
還有十幾里。
還有十幾里才能見到爹爹,好想他哦。
不知道爹爹有沒有想小福。
以往都是爹爹給小福帶點(diǎn)心,這次小福給爹爹帶了很貴很貴的茶葉,非常非常貴的茶葉。
足足要十兩銀子一錢。
出門的時候沒帶太多錢,和師傅那里借了一點(diǎn),總共買了五錢,相當(dāng)于半兩。
半兩看起來好少哦,不知道爹爹喝不喝得慣。
等我以后當(dāng)捕快賺了錢,再給爹爹多買點(diǎn),貴的東西有貴的道理,應(yīng)該挺好喝的……
哎呀!
這下子欠師傅五十兩,不知道要還多久……
哼,都怪小蓮姐姐,和爹爹告狀說我總是買點(diǎn)心吃,把自已都喂胖了,停了我的零用錢。
這筆賬可不能就這么算了!
君子報仇,十年不晚。
這次我專門給她帶了稻香齋新出的黃蓮糕,咬一口苦的很,我要盯著她全部吃完!
哦對,還有黃蓮糕的錢,以及給妹妹們帶的小點(diǎn)心。
這下子,總共欠師傅五十兩零九十枚銅板……
哎……
不知道要還多久。
小福坐在馬車上,望著窗外,纖細(xì)的柳眉皺在一起,小嘴微努,滿臉發(fā)愁。
馬車“吱呀呀”的行駛在官道上,車軸吱呦作響。
不管是大人,還是小孩,亦或者是少女,都有各自的煩惱。
人有人的煩惱,車有車的煩惱。
小福不懂車的煩惱,車也不懂小福的煩惱。
在車輪“吱呀”不停的聲音中。
馬車緩緩駛?cè)胗嗪伎h城。
一入城,小福再也無法忍耐歸家的沖動。
她掀開車簾,對趕車的慕容龍淵說道:“師傅,我先走一步?!?/p>
說著,小姑娘便要躍下馬車,丹田中內(nèi)力上涌,整個人就要如同一只小豹般竄出去,腰上別著的樸刀晃蕩作響。
慕容龍淵眼疾手快,手腕下壓,一把朝小福的脖頸抓去。
但這一抓,未等他抓實(shí),小福周身內(nèi)力勁氣自動護(hù)體,直接將慕容龍淵的手彈開,掌間一陣酸麻感傳來。
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福飛一般穿過人群,朝育嬰堂方向跑去。
對此,慕容龍淵看著自已酸麻的手掌,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。
哎……
自已真是老了。
長江后浪推前浪。
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,能有先天境的實(shí)力。
若是傳出去,恐怕會嚇傻許多人吧?
慕容龍淵沉默著,手中長鞭輕揮,驅(qū)趕著馬兒,朝六扇門方向走去。
他一邊趕車,一邊望向小福離去的方向,眼底閃過一絲欣慰。
人之晚年,能遇到有如此天資的徒弟。
不得不說,這是一種幸運(yùn)。
“天生聰穎,一身正氣,武功高強(qiáng),再加上這等家世……”
慕容龍淵搖了搖頭,不再多說。
他駕著車,順著寬闊的青石板路,朝余杭“新駐六扇門駐地”駛?cè)ァ?/p>
……
“噠噠……”
街巷中,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。
一道紅衣快速閃過,而后停在了緊閉的大門口。
一塊被擦得锃光瓦亮的牌匾掛在大門上面,五個大字蒼勁有力:“余杭育嬰堂?!?/p>
終于回家了。
小福站在門前,望著被擦得油光水滑的牌匾,心底生出一抹暖意。
她邁開步子,面帶笑容。
就當(dāng)她準(zhǔn)備推門而入的時候。
院內(nèi)突然傳出“啪!”的一聲脆響。
同時伴隨著自已二哥的暴怒聲:“賤人!”
“你這個賤人!你怎么敢!”
“你怎么敢?。。 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