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一早。
皇帝在皇后宮中用膳,當(dāng)晚便留宿于鳳儀宮。
這破天荒的消息,像長了翅膀一樣,傳遍了后宮每一個角落。
“聽說了嗎?陛下昨夜宿在鳳儀宮了!”
“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!”
“可不是嘛!陛下都多久沒進(jìn)過鳳儀宮的大門了!”
“好像是,因為那位小郡主如今住在鳳儀宮里?!?/p>
“嘖嘖嘖,這位小郡主啊,真是個有大福氣的!”
“可不是嘛!聽說昨晚那鳳儀宮里,歡聲笑語,可熱鬧呢!”
“有她在,搞不好陛下以后日日會去!”
“皇后娘娘這回可是真得寵了!”
正在御花園涼亭中一起品茶的惠妃與容妃臉色越聽越難看。
容妃撂下手中茶盞,艷麗的臉上全是不滿:“陛下都多久沒進(jìn)過鳳儀宮了!皇后娘娘宮中空曠了這么多年,還想鐵樹開花不成!”
“妹妹慎言?!被蒎p輕按住她的手,“陛下不過是感念皇后娘娘操持宮務(wù)辛苦,加之郡主在她宮中,多些眷顧也是常情。妹妹何必在意?!?/p>
容妃剛想再開口,一個穿著寶藍(lán)色小袍子的身影哭著跑了過來,一頭扎進(jìn)她的懷里,正是她剛滿六歲的十一皇子蕭林。
“母妃!母妃!嗚嗚嗚……”
容妃摟著兒子,用錦帕給他擦拭臉上的淚水:“怎么了,林兒?誰欺負(fù)你了?”
“母妃!我的魚沒了!嗚嗚嗚……”蕭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“那幾條最好看的、身上紅黃花紋的魚,全都不見啦!”
“魚怎么會不見了?”
“她們說,是被那個新來的小郡主抓走了!”
“那是我每日喂大的魚!她憑什么抓我的魚!”
兒子的哭聲像一把刀子,絞得容妃的心發(fā)痛。
“哎呦!那幾尾錦鯉,可是外邦貢品呢!”惠妃驚呼了一聲,隨即微微搖頭,“陛下平日都愛惜得緊,皇后娘娘怎么,竟由著郡主的性子胡來呢。”
她幽幽嘆氣:“皇后娘娘也真是,陛下這不過才去了一晚嘛?!?/p>
“貢品啊,怎么能如此縱容小郡主,說抓就抓呢?這要是傳了出去,豈不是讓人笑話咱們這后宮毫無綱紀(jì)了?”
她拿起桌上的糕點遞給蕭林:“乖啊,別哭了,讓皇后娘娘聽見,可不好呢?!?/p>
“唉,許是皇后身邊太久沒有孩子,一時歡喜得忘了形?!?/p>
容妃一拍桌子:”怎么?她宮里的孩子拿貢品都不當(dāng)回事兒,我兒子哭幾聲還得憋著不能讓她聽見?”
“她忘了形,我卻不能視而不見!”
她猛地站起身:“我這便去鳳儀宮,問問皇后娘娘,這后宮的規(guī)矩法度,還要不要了!”
惠妃伸出手似是想拉住她:“妹妹!切莫如此!如今皇后掌管六宮,你當(dāng)面頂撞,怕是要吃虧的!”手卻遲遲沒碰到容妃的半片衣裳。
容妃牽著仍在不停抽噎的兒子,怒氣沖沖地直奔鳳儀宮。
經(jīng)過回稟,走進(jìn)正殿,容妃猛地頓住了腳步。
以往冷冷清清的鳳儀宮,此時滿殿溫馨。
那個闖了禍的小郡主滿臉是笑地正和皇后養(yǎng)的獅子貓滿屋子追逐嬉戲,銀鈴般的笑聲不絕于耳。
慕容瑾坐于主位,唇角噙著一抹溫柔縱容的笑意,目光始終追隨著那小小的身影。
這是?容妃眼尖,一眼看到皇后手邊的茶幾上,躺著一枚極其眼熟的九龍玉佩!
那分明是圣上的貼身之物!
陛下今晨竟是匆忙至此嗎?
容妃只覺得一股真火直沖頭頂,她強(qiáng)壓怒氣,拉著兒子一起沖著慕容瑾草草行了一禮:“臣妾參見皇后娘娘?!?/p>
慕容瑾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:“容妃此時求見,有何要事?”
“臣妾是為正后宮綱紀(jì)而來!”容妃挺直腰背,怒氣沖沖,“才剛我兒去碧波池喂魚,竟發(fā)現(xiàn)池中數(shù)尾珍貴的貢品錦鯉不翼而飛!”
“有宮人告知,此乃昨日嘉佑郡主所為!”
“嘉佑郡主目無宮規(guī),擅動貢品,理應(yīng)受罰!”
“皇后娘娘如今統(tǒng)馭六宮,當(dāng)公正處置,以正視聽,方為六宮表率!”
聽見母親的話,蕭林本已停下的哭泣再度響起:“我的魚!我的魚不見了!嗚嗚嗚,我要找它們!它們在哪里啊!”
正在追貓的團(tuán)團(tuán)聞言停了下來,眨巴著大眼睛看向蕭林,理所當(dāng)然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,“啊,你說昨天那些自己跳上岸的魚呀?它們回不來啦,都在這里啦!”
蕭林聽了先是一愣,隨即“哇”的一聲,哭得驚天動地。
團(tuán)團(tuán)歪了歪頭,滿臉不解:“你的魚為什么要養(yǎng)在外面呀?不養(yǎng)在你自己的宮里?我又不知道它們是你的!”
“你!”容妃被她氣得頭暈,“強(qiáng)詞奪理!貢品便是貢品!養(yǎng)在哪里都是貢品!豈容你胡來!”
她轉(zhuǎn)向慕容瑾:“皇后娘娘,您都聽到了,郡主已親口承認(rèn),還請娘娘秉公處置!”
慕容瑾靜靜聽完,忍住翻白眼的沖動,緩緩開口:“處置?本宮看,不必了?!?/p>
容妃一怔:“娘娘這是要包庇縱容郡主嗎?”
“容妃?!蹦饺蓁Z氣淡然,“因為那些魚,陛下與本宮,也一同用了。昨晚本宮的全魚宴,便是用那些魚做的。”
容妃驚訝得嘴都閉不上了:“陛,陛下?”
慕容瑾微微頷首:“容妃,若依你所言,吃了那魚便是犯了宮規(guī),難不成,你今日是想連本宮與陛下一同處置了?”
容妃的臉色由青轉(zhuǎn)白,半天一個字都沒說出來。
處置帝后?給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!
她僵在原地,進(jìn)退維谷,突然覺得,自己這趟就不該來!
“林兒!”她轉(zhuǎn)身想叫上兒子趕緊離開。
一回頭,卻看到方才還哭得撕心裂肺的兒子,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和團(tuán)團(tuán)蹲在了一起。
正伸出小手去試圖去摸那只高冷的獅子貓。
“別怕??!它的毛毛可軟啦!你學(xué)我!要這樣摸,它才會愿意讓你碰呢!”
團(tuán)團(tuán)扶著蕭林的小手,輕輕地放在了雪團(tuán)的后背上。
雪團(tuán)沒有躲開,神情高傲,矜持地甩了甩尾巴。
蕭林驚喜地抬起頭,臉上還掛著淚珠,卻已經(jīng)笑得心花怒放:“母妃!你看!雪團(tuán)兒肯讓我碰了!它以前都不理我的!團(tuán)團(tuán)真好!”
容妃一陣頭暈?zāi)垦#豢跉舛略谛乜?,悶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她咬著牙,擠出了一句:“過來!皇后娘娘,臣妾告退!”
蕭林見狀,雖然非常不舍,還是乖乖地跟了出去,走到殿門還沒忘回頭沖著團(tuán)團(tuán)和雪團(tuán)兒擺了擺手:“我以后再來玩啊!”
慕容瑾望著母子二人的背影,看了一眼團(tuán)團(tuán),哭笑不得地?fù)u了搖頭。
容妃回到自己的宮中,惠妃正端坐在殿內(nèi)。